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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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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有些道理一旦講明了,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會變得脆弱緊張,因為實話往往比謊言更尖銳,刺進心靈最深處,讓人連狡辯都要費盡心神。

中原中也心裏輕嘆一聲:世道如此,無可奈何。

他上前一步扶起失聲失神、面含愧疚跪在地上仰視著自己的村瀨警官,他在對方隱忍懊悔的註視下扶起人,什麽也沒說走到路邊把對方的配槍拾起,往回走去。

村瀨失神地凝望著,原先勸誡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,實在是虧心。

他那還算帥氣的臉龐上沒了先前的自信,那只膝蓋留著傷的腿止不住地顫抖,身側的雙手無力下垂,指尖微微抖動。

沈著冷靜的赭發少年拿著警官的配槍一步步走過來,這時,村瀨才願意正視少年的變化,那氣質都不像以前那般張揚熱烈,細枝末節已經穩重得像個真正的大人。

中原中也把村瀨的東西遞到他面前,屬於成年人的手伸到少年面前,動作緩慢地拿走了屬於他的東西,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冰冷的鋼鐵造物,愧疚的眼神,就如秋葉落下般無奈且悲涼。

村瀨擡起頭,一瞬間好像他給人的神態蒼老許多,低落的聲音滿含歉意地說道:“現在看來,我的出現真不是一件好事……一定給中也你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吧!抱歉,一切都是我太魯莽,沒有真正替你著想過未來。”

他遲疑著將顧慮說出來,“只是……那個孩子,會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那位?”

中原中也想,他還是誤會了。

“你在那裏……還…”剩下的話村瀨沒法說出口,他是警察,少年是黑手黨,早晚有一天會憑借出色的能力晉升幹部。對立的局面!

想到這無法避免的未來,中年男人眼神憂傷地俯視著挺拔俊秀的少年,真誠地自責起自己的行為。

中原中也安靜地聆聽完,神色平靜地說道:“不會。他不是你想的那個孩子,只是個無辜地擔心著我的孩子。他有光明的未來。”

村瀨瞪大眼睛滿臉錯愕,有點不可置信地顫抖著說道:“我搞錯了。”

中原中也點點頭。

隨即,村瀨臉上浮現自嘲,拍著額頭懊惱地說道:“我真是糊塗了…我居然那樣對待一個孩子,我想錯了,對不起。”他沒有懷疑中也欺騙。

村瀨寬厚的背微微佝僂,這回他連直視中原中也的底氣都沒了。大錯特錯,用槍對著一個無辜的孩子,差點用言語害死對方,又傷害了對方重要的人。

“你的確有不對的地方,不過不重要了,那個孩子不會喜歡你了。”一番惋惜後,中原中也搖搖頭,他走到瑟瑟發抖的小偷面前居高臨下,冷酷無情地說道:“沒死就站起來,去和警察到警局認罪,知道了嗎!”

小偷擡起頭眼神閃躲地看站在面前十分冷傲的少年,“我知道了。”止不住發顫地回答。

他心裏其實想跑的,預謀著等中原中也走後趁著村瀨腿腳有傷就逃跑,他壓根不想去認罪。

中原中也一眼看出他的鬼心思,俊俏的臉龐擺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冷笑,語態看似平和默默威脅,說道:“今天算你運氣好遇上警察,不過你運氣也不好,偏偏遇上我心情不好。”

小偷立馬哭喪著臉,不停地縮肩膀,戚戚哀哀地說道:“什麽意思?”

中原中也保持冷笑,緩緩彎腰下去,他將手按住小偷的肩膀上牢牢地捏住肌肉下包裹的骨頭,男人的身體內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

“哎喲——”小偷痛得面目扭曲,連連哀嚎,他不停地求饒道:“啊!不要!——啊!求——你放過——我,我再也——不敢來,再也不來……啊!”

村瀨看著一切發生,卻沒有阻止。他知道中原中也這麽做是為了讓他能順利帶小偷回到警局,哪怕這種方式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。

可這也是因村瀨而如此,他又有什麽臉面指責少年手段狠辣呢。

事實就是這樣,即使沒有村瀨的幫助,中原中也依舊活得很好,他會成長為一個厲害的人物,一個心懷正義但不屈於世俗的人,只是不在光明之中。

而中原中也聽到小偷打心底服軟畏懼後,手上的勁自然散去,他沒興趣折磨一個人。

中原中也甩了甩手,揉著手腕,垂著眸子不屑地看著躺在地上痛呼不止的小偷,說道:“因為你,我的心情特別不好,你受了處罰,我們之間才能兩情。”

小偷唯唯諾諾。

中原中也警告道:“我會安排手下去看你的。對了!要是被我發現中途跑了,那就不要怪我用黑手黨的辦法來報覆你。你的模樣,我記得很好,不會忘了的,明白嗎。”

“明白!”咬牙說,小偷爬起來,連忙搖頭道:“不跑,我以後老實做人,再也不幹壞事了……再也不了。”

他說著,彎著腰像老鼠一樣跑到村瀨身邊,一臉哀求地看著代表正義的警察先生,就差說:我錯了,你趕緊帶我走。

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平靜無瀾,小偷觸及他冷酷的眼睛就肩膀瑟縮著躲到村瀨身後,一副恨不得自己不在此處的可憐樣。

中原中也對村瀨只說了句:“不見了。”

他雙手插衣服兜裏,轉身去找獨自走了的果果。

和村瀨說什麽都沒用,立場不同,以後還是不見得好,這樣大家都不用為難。

“中也。”村瀨小聲的呼喚尚能鉆進人的耳朵裏,但聽者裝作沒聽見。

被狠狠教訓的小偷生怕對方回頭,焦急地冒冷汗。

接下來什麽也沒有發生,小偷松了口氣,他看村瀨的視線緊緊看向少年清瘦纖細的背影,心裏直罵對方不識好歹。

村瀨冷眼掃過小偷,忍著傷痛帶人回去做筆錄定罪。

他看起來有點滑稽,臉上火辣辣地疼,更多的是對自己微弱力量的不甘。經此一次教訓,他也明白自己想法中的錯誤之處。

沒有足夠能力,卻想拯救一位強者,愚不可及。

可——愚不可及的事情不代表就沒有意義,他不能一錯再錯,更不能放棄拯救,只是他需要用更合適的方法,以及消除惡劣的環境的不公正對待。

從這一刻起,村瀨的心中多了更多東西,那個東西叫做法律。

另一處,果果走直路到了約定的路口等待蘭波,路燈已經悄然亮起,但天邊還很明艷,拂面而過的風多了些寒冷。

纖細精致的淺色長發小孩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,疏離的氣場和周圍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,微垂著眼眸,面上若無其事地看著腳尖。

不少過路人瞧見了心下擔憂地望著他,但沒一個人敢上前靠近詢問他怎麽獨自駐足於此,是不是遇到困難需要幫助。

蘭波來時就只在路燈下看到孤身一人的果果,雖然他看著穿得很暖和,可嬌嫩細膩的臉頰被傍晚的冷風吹得有些紅,鼻尖也透著紅潤。不同於以往的那般給人寧靜美好,反而處處顯得失落憂傷。

出乎意料的是蘭波沒看到中原中也,他下車後立刻上前用手去溫暖果果漸漸冰冷的臉龐,小心翼翼捧起。

果果擡起頭看見親近的人頓時垮肩膀來,他藍色的眸子黯淡無光了,像極了朦朧白霧下的海面,沒有以往那般明亮自信,十分沮喪。

讓蘭波頓時心疼不已,這短短一下午,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他撫摸著果果柔軟的面頰,柔聲問道:“凍成這樣也不知道去店裏坐著等我呀!到底是誰讓我的果果難受成這樣了,中也呢?他去哪裏了?”金綠色的眼眸裏盡是擔憂和責問。

果果提不起一點勁,小聲地說道:“中也和人在說話,他等會就過來,是我自己不想聽他們說話先走了。有點無聊嘛。”有氣無力,活像沒睡醒了。

蘭波冷聲呵斥,“他照顧你就是這樣看護的!”

沈穩的聲音在果果耳邊震蕩開來,“我沒那麽弱!”

蘭波並沒有松下心裏緊繃的弦,他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果果身上,“誰也不能讓他丟下你一個人。”

蘭波的大衣長得很,披在果果身上差不多拖在地上。他擡手動作輕柔地整理著果果那細軟淩亂起來的美麗長發,眉頭不自覺緊蹙使人壓力倍增。他追問:“說實話,到底是怎麽了?你不說,我以後不許中也帶你去玩了。”

聞言,果果心裏湧出委屈,撲到蘭波懷裏狠狠地撞他的堅實的胸膛。

他抱怨道:“才不是中也的錯,都怪那個村瀨警察,是他纏著中也說去做證人能去學校讀書做國家人才。可那個人好蠢,他根本沒想過中也會不會出事,中也那麽辛苦了,他什麽都不懂就要中也聽他的話,中也還為那個蠢貨演戲。”

“中也過一點都不幸福,還十分辛苦!明明他還那麽小,這真的太不公平!憑什麽要為了一個什麽都不理解的家夥隱忍!”果果只字不提自己打了人家一頓的事情。

蘭波聽完也氣笑了。感情是中原中也好心發作啊!雖然重情重義是好事,但少年知道那個村瀨以前幹過什麽事,他還能毫無芥蒂嗎!

如果能,那這一切不如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好了!蘭波心下冷酷想到。

果果不知抱住的人已經做最壞打算,他抱怨完仰著小臉問蘭波,“為什麽中也一定要留在這裏,他為什麽不去一個更好的地方,這裏明明沒有人真的在乎中也會不會幸福起來。”大大的眼眶裏盛滿了滾燙的淚水,而淚水又模糊著他的視線。

“果果,你別難過好嗎?”蘭波感同身受似的流露悲傷之色,金綠色眼眸無聲凝視著感情難以抑制的果果,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漾著晶瑩的淚光,表情脆弱得像株雨中飄零無依的洋水仙。

他懷裏的孩子真是委屈極了,以前受那麽重的傷都沒當著誰的面流過淚。

那淚最終承載不住流淌下來,像一柄錘子重重地砸在蘭波的心上。就是保爾也沒真在他面前為他人哭過。

蘭波心裏頭驚慌失措,連忙柔聲細語安慰人,“果果,中也他想做自己的事情,你也看到了,他是自己想要,我們不能控制他的想法,違背他的意願……不要難過好嗎?”

在他眼中天崩地裂都沒這個更讓人擔憂不已,連帶想到保爾為了初次見面的中原中也和自己決裂,他沒法不嫉妒中也身份上帶來的絕對的優勢。

“我知道。”果果哼了哼,“正是因為知道,所以更氣人了。”

頭次養孩子的青年嘴上絮絮叨叨,手上掏出手帕準備給孩子抹眼淚,心裏罵村瀨和他那個縮在殼子裏當烏龜的哥哥——N。

果果豆大的眼淚繼續順著眼角溢出眼眶,他輕聲說道:“好過分!蘭波是,中也也是。你們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殘忍呢!”

被殃及無辜的蘭波無語凝噎。

果果粗魯地摸把臉,咬牙道:“我討厭你半夜去喝酒抽煙把自己弄生病,我討厭中也為了蠢貨去演戲最後傷害自己,我討厭你們兩個討厭彼此,你們真過分!”說到這個就來氣。

蘭波立刻道歉:“對不起,我再也不會半夜喝酒了。”

果果揚起拳頭猛地錘一下蘭波的胸口,蘭波猝不及防遭受一擊,疼得悶哼一聲。

他心想:雖然果果還是很擔心自己,但果然還是中也更重要,不然為什麽不錘中也就錘他一個。小家夥太偏心眼!

心裏酸得像個檸檬,但他還得聽果果責備道:“你們就不能省心點麽。”

蘭波從沒見過果果像今天這樣悲傷,他對此只能抱歉,“對不起……”

隨後,他搬出殺器,“雖然小花貓也很可愛,但果果一定不想中也看到這樣脆弱的模樣吧!”

“你不要說話了。”果果用力地抹掉了眼淚,哼了哼鼻子,否認道:“我沒有像小花貓,你不許告訴中也。”

蘭波細心地用手帕擦拭起果果眼睫上掛著的小水珠,溫柔地撫去小臉上濕潤的痕跡。

他一副妥協的態度,說道:“我不告訴中也,這事只有我知道。對啦!晚上想吃點什麽?壽喜鍋好不好?”

情緒發洩一通後,果果又變回那個乖巧懂事的模樣,說道:“等中也來了再說。”

蘭波看了眼街道,少年的身影就在不遠處,並且越來越近。

他低頭笑道:“已經來了,你回頭看看,我們去車上等他,晚上還真冷啊!”

寒風凜冽,卷動長發,蘭波說著就打了個寒顫,果果回頭看了一眼,又趕緊地把身上的衣服還給蘭波,拉著他去車上。

等中原中也過來時,一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,他有些奇怪地看著另一端散發怨氣的黑發青年,想明白為了什麽有些心虛地說道:“抱歉,剛才耽誤了一下。”

蘭波微瞇著眼,不禁說道:“下次可別這樣了,果果一個人在路口吹風會感冒的。”有意無意地提醒著他到底誰更重要。

果果賭氣地瞪他一眼。

中原中也卻很認真湊近了看,發現果果鼻尖和臉頰的確泛著紅,但果果立馬解釋道:“車裏面熱的。”

見中原中也將信將疑著,果果用手推搡身邊的人說話,嘴上還補充道:“中也,我不會因為這麽點小風感冒的,蘭波騙你玩。”

“對對對!我就是騙騙你,別信我。”敷衍後,蘭波的上半身順著果果手上輕微的力道,裝模作樣地倒向車窗,頭撞到玻璃發出不痛不癢的悶響聲,“好痛啦。”

果果拉起他,道:“你裝的。”

蘭波捂著額頭,虛弱地說:“沒有,真的好痛,腦袋痛,心也痛,要抱一抱才能好。”

三人在車後座說著話都不提村瀨的事情,丘比從副駕駛跳到果果腿上盤起成球,尾巴蓋在小小的身體上,兩只帶金圈圈的翅膀也遮住了。

丘比看上去安靜極了,果果摸摸它的軟毛也沒問蘭波帶丘比去了哪裏。

三人還是吃了壽喜鍋,聊了聊鐳缽街的事情,氣氛愉快好像什麽不愉快都沒有過。

飯後三人離開,先送中也回去,蘭波和果果後才回了家,就像以往一樣,洗澡換衣服睡覺。

難得的是果果今晚睡得特別早,到床上挨著枕頭就睡了,手裏抱著被子一角,睡姿和貓一樣安穩。

蘭波覺得這可能和情感爆發有關。激烈的情感對感情不豐沛的果果來說,既是糖果,又是砒霜,他那顆遲鈍的小腦袋瓜需要時間消化,慢慢明白。

和睡得香甜的果果不同,蘭波看著手機陷入長久的沈默中。

下午去見了五條悟,那孩子的眼睛的確古怪,只是六眼也看不出丘比是個什麽東西,既不是異能,也不是詛咒。它的肌肉組織有完美再生的特異屬性,但細胞離體就會瞬間死亡,說實話,這可太奇怪了。

或許是他想得太多,其實丘比沒什麽特別的,就和那些奇異生物一樣,只是從生理上和人類不同罷了。

臨睡前,蘭波發了條短信給中原中也,他刪除了自己手機上的信息記錄。

之後放下手機,關掉小夜燈,側過去抱著散發暖意的團子緩緩睡去。

短信內容:村瀨的兄長是N。

睡前收到蘭波短信的中原中也陷入了混亂之中,敵人,朋友,陌生人,他所認識的人還有多少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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